hlqeALoOay

8.

时间一天天过去，从最初的焦虑不安，到现在竟能品出一点破罐子破摔的快感，张艺兴颇有点雷打不动的架势。他不缺钱，每日就宅在家里，只有缺粮的时候才会出去觅食。还有吴世勋打电话叫他的时候，他也得毫无怨言地收拾好自己，掩藏起心底越来越无法忽视的空虚，风光无限地站在吴世勋面前，满足这个人，或者说满足他们两个人的肉||欲。

张艺兴并不知道那两人斗争的白热化，他搞不懂生意上的弯弯绕绕，只能从吴世勋叫他的频率和吴世勋那天的心情来推断他们这一轮交锋的结果。张艺兴说不清自己更偏袒谁一点，他表面上只能装作对此毫无兴趣，即便这场近乎牵连了半个行业的商场动荡是因他而起。

有时候吴世勋的表情很臭，张艺兴心知肚明是为何，自然不会去触那个霉头，两个人完成任务一般做||爱，结束之后倒还不如平常炮||友关系融洽，只能相顾无言。吴世勋再也没有粘粘糊糊地叫张艺兴哥哥，似乎通过这几次，已经深刻了解到张艺兴对朴灿烈的感情之深，发觉在这点上再怎么努力也是无用功。张艺兴也清楚到了如今，想和吴世勋回到过去那种状态已是无稽之谈，可他要抽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吴世勋的情绪很不稳定，他承受的四方压力比朴灿烈要多得多。朴灿烈只身一人，白手起家，最坏不过一了百了，可吴世勋不同。董事会的老油条、想趁机捞一把的叔伯们、父亲派下来的野心秘书，吴世勋身边有太多人等着看他的笑话，他简直就像玛丽苏小说里的男主设定，即使环境再不利，最后也一定能力挽狂澜，抱得美人归。可现实不会按照小说的发展来，他在和朴灿烈的争斗中始终处于下风，吴世勋就算再能忍，看见张艺兴，也少不得要把心中的愤懑发泄一通。

和朴灿烈绑定这么多年，张艺兴看过太多被朴灿烈力压一头，甚至逼到走投无路的竞争对手。从前他只看得到朴灿烈的强悍，伟岸，根本不会有心思想对方的下场如何，可当被“欺压”的对象是吴世勋时，张艺兴难以启齿地发现，他心中的天平渐渐偏向了吴世勋，那个弱者。

这大概是世人的通病，会不自觉地可怜弱者，同情弱者，对事实本身却少了些关注，越来越搞不清是非，直到颠倒黑白。

尤其是吴世勋带着痛苦和委屈在张艺兴身体里冲撞的时候，张艺兴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他很难过。那晚之后，他曾以为自己能做到心如止水，能轻易割舍掉对吴世勋护犊子般的感情，可当事情真的发生时，他才知道自己做不到。

张艺兴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照顾了那么久的弟弟，自己真心喜爱的弟弟，要被他暗恋了十年的人摧毁。他也未曾预料，朴灿烈竟能为他对吴世勋做绝到这种地步。他仿佛已经忘记，当初是谁欺骗他，迷||奸||他，让他落到这个自我唾弃的境地。

难得的是，张艺兴再怎么心疼，他也明白，他对吴世勋这种近乎变态的母鸡护小鸡的感情，不是情爱，就如同朴灿烈于他，都是歉疚。朴灿烈源于高中时代的校园暴力，源于他的懦弱；张艺兴源于感情上的妒忌，源于他后来对吴世勋的构陷。

感情说到底是很纯粹的，可通常情况下又很复杂，他们也是世间平凡众生的一员，为这个爱字纠缠、痛苦、迷惘、深陷。

心思通透如吴世勋，他很快发现张艺兴吃软不吃硬，只要不经意间露出烦恼焦躁的神色，似乎就能再攻破一寸张艺兴内心的防线。吴世勋也不全是装的，至少他是真的被朴灿烈搞得心力交猝，可若因此能让张艺兴对他少一点防备，他不介意变得更弱小。

张艺兴可看不出吴世勋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他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这场争斗是一边倒，在对待吴世勋时，便不自觉地让步。每每当吴世勋撒几句娇，张艺兴都只能捂着脸任由那人将他摆成各种羞耻的姿势，毫无反抗之力。到后来甚至同意吴世勋的邀请，两人一起重回了大学旁边的小吃街，回忆每一家店的味道，几乎与约会无异。

吴世勋按捺住心头欢喜，好似真应了那句话，商场失意、情场得意了。他早就忘记通过张艺兴来扼制朴灿烈的手段了，又或许他没有忘记，只是完全沉浸在这个状态，尽管不可能长此以往下去，他也希望能久一点，再久一点。

朴灿烈本来不应该被蒙在鼓里，但他和张艺兴共享了这么多年对方的实时位置，却从来没有想过用到监视上，最起码的尊重还是有的。他们俩一两个星期不联系也正常，当然最后都是张艺兴耐不住想念主动打给朴灿烈。这段时间朴灿烈也是身心俱疲，只当张艺兴还为之前的事心里有疙瘩，便没当回事。

可以这么说，朴灿烈压根没想到张艺兴能背着他和吴世勋打得火热，更别说吴世勋是他尚且热乎着的前任，还做过强迫张艺兴本人的事。倘若朴灿烈知道了，那么他为了张艺兴而报复吴世勋，做出的这么多自毁长城的事，可不全都变成了笑柄。

这次不同以往，是朴灿烈先耐不住联系了张艺兴，果不其然得到那人正在家躺尸的消息。朴灿烈想到一会儿要去见张艺兴，竟无端生出了些许紧张和期待，仿佛要赴初恋之约的大男孩儿一般。朴灿烈为自己的想象感到好笑，这和他杀伐决断的老总形象可一点都不符。

朴灿烈很久没有这么认真地捯饬过自己了，这么久没见面，他总觉得要给张艺兴展现他最好的一面。却没料到现在这个特殊情况，拼的是谁更惨。朴灿烈什么鬼样子张艺兴都见过了，偏偏这个档口他想起来光鲜亮丽了，倒让张艺兴坚定了之前情势一边倒的猜想。

很久之后，朴灿烈才顿悟这时他平白失去了一个攻心的机会，只能捶胸顿足不住后悔，暂且不提。不过说实话，朴灿烈一向是大男子主义，要让他在清醒的状态下在张艺兴面前露出落魄的样子，他可能真的做不到。

驱车来到张艺兴家，朴灿烈熟门熟路，却一反常态地没有拿出钥匙开门，而是规规矩矩地按了门铃。他刻意不去想自己这种少男怀春的心情是为哪般，只敷衍地当成是很久不见好兄弟的欢喜。朴灿烈此时还不知道，这一趟是他亲手在心口种下了一根刺，以后这根刺会越长越深，连血带肉，痛入骨髓。

张艺兴昨晚和吴世勋去了江边，两人看水看月亮看星星胡闹了很晚才回来，现在刚起床不久，他拖沓着步子，揉着一头乱毛，慢吞吞开了门。等抬眼看到朴灿烈的那一刹，张艺兴心里咯噔一声，他恍然意识到，自己太得意忘形了。他险些完全落入吴世勋的温柔网，而对这个自己付出了十年感情的暗恋对象，忽视了个彻底。

四目相对的瞬间，朴灿烈也怔愣了一秒，他看不透张艺兴心中所想，只是突然发觉眼前的人变了，和他记忆里的张艺兴差了太多。可能是他想多了，真要说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明明只不过十多天没见，朴灿烈却觉得自己缺席了张艺兴生命中很重要的时光。

朴灿烈先打破了尴尬，他如往常一样将张艺兴拢到怀里，狠狠揉了两下，笑嘻嘻地关上门，一边往里走，一边质问张艺兴怎么不主动联系他，害他孤独寂寞冷了好久。

朴灿烈没看到张艺兴眼里的狼狈，从容地给自己倒水喝，他来这里，和回自己家没什么两样。张艺兴却没朴灿烈那么自在了，脑袋里走马观花般回顾了这十几天来，他和吴世勋在一起的画面，心慌的不得了。尽管他和朴灿烈没有那方面的关系，可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堪称对朴灿烈的背叛。

张艺兴本意是对朴灿烈隐瞒那天的挑唆，才同意和吴世勋苟||合的，哪成想现在越陷越深，再也说不上谁强迫谁了。张艺兴忍不住对自己的厌恶，之前他一味逃避，可当正视这件事，正视他背着朴灿烈和吴世勋纠缠在一起时，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多龌龊。

张艺兴强自镇定下来，他还没有主动坦白从宽的觉悟。他扭捏着坐在朴灿烈对面，不自然地捏了捏耳垂，才敢抬眼看朴灿烈，心也慢慢沉了下来。看吧，朴灿烈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就算自己不在他身边，他也能过得很漂亮，仿佛根本不需要张艺兴的存在。

“怎么这么看着我，不舒服吗？”朴灿烈仰靠在沙发上，抬手拨了拨刘海，掩住了眼中的探究，这还是第一次张艺兴和他坐的这么远。他从上到下打量着张艺兴，到底是哪里变了，他几乎马上就要得出答案，却总不得其法。

“没啊，只是觉得你又变帅了。”张艺兴垂下眼耸了耸肩，心中有鬼，导致他始终不敢和朴灿烈对视。

房间内很暖和，张艺兴只穿着一件单衣和居家的短裤，刚想大喇喇地盘起腿坐，腿抬到一半却突然愣住，尴尬地放了下来。张艺兴手足无措，对面火热的注视让他无处遁形，总觉得伸伸手都能被朴灿烈看出来些什么。

“你先坐，我去换件衣服。”张艺兴不敢看朴灿烈，自然不知道对方在某一刻突然变了脸色。

刻意的沉默让气氛变得凝重，直到张艺兴进了卧室，空气才似乎没了限制，堪堪流动起来。刚才在门口没注意，现在这么坐了一会儿，朴灿烈才发觉到底是哪里不对。

这么说吧，不谈他们竹马的关系，单论在他这个基佬的眼里，记忆中的张艺兴青涩纯情，却可攻可受。今天见到的张艺兴，活脱脱是个尝过多次情事，被人狠狠滋润过的小零。连张艺兴自己都没意识到，被吴世勋调||教了几次后，他举手投足间都带了些微妙的撩人春意。可朴灿烈是个久经人事的，他又怎会看不明白，一时间恍悟、惊诧、盛怒、嫉恨、迷茫，各种表情在朴灿烈脸上闪现。

他实在想不出，把张艺兴变成这样的，除了吴世勋，还会有谁。一次两次尚且能说强迫，现在这样呢，还是吴世勋强迫张艺兴吗？原来每一个他应付着吴世勋反扑的深夜，那两人却在暗地里苟||合。朴灿烈紧攥着拳头，脑子痛到要爆炸，他飞快地思考着，莫非他们俩早就搭上了线，从头到尾都在看他的笑话？这倒也对，毕竟吴世勋认识张艺兴在前，接触他朴灿烈在后啊……

他当初急赤白脸，火急火燎地找吴世勋对峙，后来这两人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时候，是不是还把这段当作笑料？怪不得张艺兴不联系他，怪不得张艺兴对他们的争斗不感兴趣，恐怕所有的细节都从吴世勋那里知晓得一清二楚吧？！朴灿烈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是什么支撑张艺兴不顾他们相识相知二十年的情分，联合一个对他们来说是外人的吴世勋，做出这种事……

朴灿烈深呼吸了几次，硬是把怒气忍了下来，妄图保持脑袋清醒。他素来不吝啬承认自己对张艺兴极强的占有欲，他甚至一度自私地认为张艺兴就该是干净的，一尘不染的。可现在张艺兴被弄脏了，他理应生气不是吗？

朴灿烈尽全力把精神放在张吴二人的圈套上，放在吴世勋对他的阴谋阳谋上，可不管他再怎么逃避，也无法忽视内心那滋滋生长的嫉妒。压抑多年的阴暗心思再也藏不住，终于挣扎着露出了本来面目。朴灿烈颓然对自己说，我退一万步好了，我可以容忍你和别人在一起……但这个别人，绝不能是吴世勋。

为了和吴世勋对抗，朴灿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直到刚才他都认为是值得的。只是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他不在乎损失的巨大利益，不在乎落下的难听骂名，一心只想给张艺兴讨回那可笑的清白，却没料到，他最在乎的人，会联合那个被报复的对象，反手给他一刀。

朴灿烈啊，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呢……你就算把吴世勋搞破产又怎样，弄丢了张艺兴，你照样什么都不是。

          TBC.